直抒灵性写生活 —— 访河北画院著名版画家董健生

董健生，1936年出生，河北唐山人。1957年毕业于河北滦师，1962年师从著名版画家胡考先生，后进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深造，师从李桦诸先生。河北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常务理事、河北美术家协会创作委员会主任、河北省版画研究会会长、河北农大艺术学院客座教授。

作品自1963年起多次入选第八、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展，出版《心灵的印痕·董健生作品集》（版画卷），连续13次入选全国版画展。《秋到山庄》等多幅作品在国内被中国美术馆、中国对外展览公司、天津艺术博物馆、河北画院等收藏。《大山里面的世界》等代表作分别被收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中国当代美术（1979-1999）》、《第八届全国美展获奖作品集》、《中国版画家新作选》、《中国百年版画》、《中国当代版画60家》（英国出版）等多部大型画集。艺术成就被《中国文化报》、美国《艺术杂志》、《新英格兰艺术月刊》等撰文专题评介。

作品被选送到瑞典、日本、意大利、美国、英国、荷兰、法国、德国等9个国家展出。多幅作品被瑞典、欧洲木版基金会、美国WORCESTER艺术博物馆、美国哈佛大学美术馆、日本新东邦株式会社、新加坡等收藏。其中《大山里的世界》木刻原版将长期在大英图书馆陈列。

1994年获第二届中日版画展“最优秀奖”，先后被中国版画家协会评为“50-60年代中国优秀版画家”终身贡献奖一“鲁迅版画奖”，获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获第16届全国版画展“优秀作品奖”，河北省美展“一等奖”、“金奖”、“特等奖”等，2004年获“第十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

董健生是一位极具地域特点和个人风格的版画家。他的黑白木刻作品以浓郁的太行山区和陕北高原的乡土气息吸引着众多的读者。

2002年春节前，从电话里得知，他的3幅木刻：《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春》和《大山情》已被美国哈佛大学美术馆收藏。美术馆来信称：“这3幅有25年跨度的杰出作品将为美术馆带来全新的艺术效果，我们为能搜集到这些作品而深感荣幸。”

春节过后，当我前往河北画院寓所拜访时，年届66岁的董健生仍戴着老花镜在工作室里搞创作。据他讲，明年三四月份在美国波士顿召开世界版画会议期间，将举办“当代中国木刻版画展览”。作为中国版画家代表、河北省版画群体带头人的董健生将应邀出席会议，并负责展览的具体组织工作，目前他正在认真地准备着。

自1963年起，董健生的作品已多次入选文化部和中国美协主办的大型美展，并荣获终身贡献奖——“鲁迅版画奖”，成为河北省获此殊荣第一人。他现在是河北画院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常务理事、河北美协创作委员会主任、河北省版画研究会会长。

董健生的版画令我倾倒，令我吃惊的还有他的艺术成就，竟是通过自学取得的。

他1936年出生于唐山市，21岁中师毕业时被错划为“右派”，进大学深造的理想成为泡影，接下来便是无休止的下乡劳动改造。后来虽经唐山市群艺馆馆长季卓升鼎力举荐，他得以进群艺馆工作，但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只能白天工作，晚上偷着画画。他喜爱油画，晚上画的画，白天拿出来看，颜色发生很大差异，为此他苦恼过。

1961年冬天，在季馆长的“特许”和支持下，董健生拜访了胡考先生。胡考是位老版画家，早年投奔延安并在“鲁艺”任教，解放后任《人民画报》社副主编，摘掉“右派”帽子后从北大荒来到唐山。他非常理解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心情，诚恳地说：“你晚上画画精神可嘉，但违背科学规律。颜色在不同光线下的变化非常微妙，不易掌握。你还是搞版画吧，时间不受限制，白天晚上都可以搞”。一句话使董健生茅塞顿开。从此，他和版画结下了不解之缘，眼不离画稿，手不离刻刀。经过胡考先生的精心指教，他逐步掌握了木刻版画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巧。1963年，他的处女作《北方八月》曾入选“全国公社风光美展”。之后，他又拜著名版画家吴燃为师，木刻水平有了长足进步。回忆起这段经历，董健生感慨万千，风趣地说：“我和版画是先‘结婚’，后‘恋爱’，一切从零开始。虽然不是青梅竹马，但40年来从未移情它处，现在可以说白头到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版画的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

在谈及艺术风格时，董健生告诉我，1982年在瑞典举办中国版画展时，他的作品《秋到山庄》被印上海报和目录封面，在当地引起很大反响。当时参展的不乏大师级人物，却偏偏选上他这“小字辈”的作品，主要是《秋到山庄》具有典型的民族特色、地域特色和浓郁的乡土气息，这与目前的西方版画拉开了距离。纵观董健生的艺术履迹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北方的山川风物。多年来，他曾无数次深入太行山区和陕北高原采风写生，亲身体验黄土高原雄浑亘古的自然风貌，以及当地百姓博大、纯真、炽热的内心世界，积累了受用不尽的素材，因而创作起来能够得心应手，把那里的自然景观和风土人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另外，40来年，董健生始终潜心于单纯黑白木刻的研究，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经过20世纪30年代鲁迅先生的大力倡导，黑白木刻已经成为我国新兴版画的主流。在版画制作材料与表现技巧日益丰富多样的今天，许多作者趋向彩色版画，但他仍矢志不渝地坚守黑白木刻这块阵地，并取得骄人成绩，则更显得难能可贵。

在版画家族中，唯有黑白木刻能够拉开与其他绘画形式之间的距离，拥有独特的魅力和不可替代的独立而永恒的地位。董健生说，黑白两色，强烈而又单纯，质朴、沉稳、不张扬、不浮躁，既庄重亲切又典雅大气，在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里，构成了稳定永恒的色彩基调。经过长期的艺术磨砺，他熟练地掌握了黑白两色相互依存、相互衬托的规律，能够灵活运用并置、穿插、交错、转换、渐变、过渡等表现技巧，以旋律节奏之美，创作出一幅幅具有鲜明艺术风格的精品佳作。去年，美国勒斯利大学美术学院一位教师不远万里，以入室弟子这一中国传统方式向他拜师求教，看重的正是他这种质朴、扎实的“中国功夫”。

董健生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绩，不畏艰险，勇于探索。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他有意摆脱单纯地摹写客观事物表象的自然主义的局限，发挥版画家本人的艺术想像力和主观创造精神，逐渐倾向于内在意念的抒发，终于画出了他自己“心中的黄土地”。在回忆这一转变过程时，他有这样一段自白：“我3次扑向陕北高原，使我激动、钟情、难以忘怀。由于情感的沸腾，使我不能自己。受黄土地民间艺术自由精神的强烈感染和启迪，骤然间点燃了我心头的一盏灯。久被窒息的创作灵性开始萌动，不知不觉给我的绘画创作注入了一股清泉。在创作中我开始变得‘不安分’了。索性忘乎所以，远离‘规矩’，以‘我’为法，以‘心’为经，辗转时空，随意造型，一切依附心灵，手做忠实的奴隶，强烈地表现我心底翻腾的世界。狂热的思绪像脱疆的野马，一改过去那冷漠、被动式记录的再现模式，画印象、画感受、画理想、画精神，再造一个与自然世界并行的纯真的精神世界。此时精神上感到无比的自由与满足，仿佛今生‘第二青春’已经开始，童心重又回到我的胸中。”他的这种“蜕变”，通过对物象深层次的发掘，使作品有了新的重量，形成了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这在他近年来创作的一系列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系列黑白木刻版画《纯情世界》之春、夏、秋、冬4幅作品，创作始于1994年，完成于1996年。他吸收民间艺术的自由精神，以北方常见的羊为意象载体，有意将物体作平面化处理，以近乎孩童般的目光，展现一个纯净的内心世界，有如真实中的梦境，又似梦境中的真实，情不自尽地诱发出观众的童心童趣。作品虽然刻画的是自然景物，但深层关注的乃是人类自身。表面看来，这只是一组愉悦人们视觉的纯唯美的艺术图式，然而却寄托着画家的人生理念，向往创造一个无恶无邪、远离世俗纷争的温馨的生存环境。这幅作品，是画家从写实向装饰性语言转化日渐成熟的标志。

1998年应英国木版画基金会之邀创作的《大山里面的世界》，是一幅极具太行山特色的风情画。那一座座依山而造的石头农舍，错落着，依存着，层层叠叠，生动异常。画面舍弃石屋以外的一切其它景物，追求画面的极度单纯概括，摆脱自然主义再现的痕迹，以突出画面的创作感。作品虽为虚构，在宁静安然中带有些许苦涩的温馨，却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亲切感。大英博物馆将这幅作品的原版收藏，做长年陈列展出，供世界各地的专家学者研究之用。

荣获“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奖的《大山情》，有意强化大山与农舍构成的厚重、雄浑的雕塑感，突出象征意味，从而使画面摆脱了民俗风情的艺术层面。作者这里关注的已不是个体生命的命运，而是中华民族的生存、繁衍、发展和未来。向上攀登的祖孙二人的背景所占面积虽然不大，却给观者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创作于2000年的《大器》，以古老的长城为载体，但作者所要表现的广度和深度却远远超出了长城自身。他以全新的表现手法，将长城的自然形态，解构抽象成近似几何体块，以积木般无序堆积组合充满画面，增强了画面的沉重感。作品完全舍弃长城所依附的山峦环境，追求画面的极度单纯，以突出其森严壁垒、难以逾越的架势。这种时空错位、多点透视、符号化运用、具象与抽象并置，展现出一种既非风景又非风情的别样图式，引发读者对历史与现实、人类与自然、社会与人生的全方位的深层思考。

和董健生交谈，他话语不多。坎坷的经历和单调的创作实践，使他养成了一种深沉的性格。探索画家成功的奥秘，我想首先是他深深地扎根于太行山和陕北高原这块沃土，生活是他取之不尽的艺术宝藏，并为其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再有就是他对生活、对艺术的真诚，真诚地用他手中的画笔、刻刀，满腔热情地去表现他热爱的生活。

临别时，谈及2003年在美国波士顿举办的“中国木刻版画展览”，他语气坚定地说：“越是民族的、地方的、乡土的，越是世界的。中国的黑白木刻版画，一定会在世界艺术舞台上赢得一席之地”。

握着他那双有力的手，我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

（写于200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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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健生在美国国际版画会议上

董健生于2003年3、4月间，应北美版画家协会、波士顿美术学院和美国杜邦基金会的邀请，以访问艺术学者和特邀佳宾的身份，也是唯一的一名中国版画家出席在波士顿举行的美国国际版画会议。期间，举办了董健生、李彦鹏、张敏杰、藤雨峰木刻版画作品41件，展期30天。展厅里每天连续播放董健生版画创作的录相片。与会各国版画家、各界人士及美术学院的大学生们，对于这位来自中国的客人，及其关注社会、贴近生活、健康向上、语言朴实的现实主义木刻作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兴趣，认为“这次国际会议展览的中国作品是最有意义，也是最为人喜爱的。”

会议期间，董健生分别在波士顿美术馆报告大厅、波士顿美术学院美木馆，以及威斯理女子大学、西门子大学、美国PS教学中心等院校举办了题为《中国当代木刻版画的新现实主义》的报告会、演示会达11场次，反映异常强烈。有的版画家激动地说，展览和报告改变了她对艺术的理解和认识，她将重新思考自己今后版画创作的思路；一位大学生说，这比他在学校听100堂课收获还要大；一位印第安女版画家激动得情不自禁地上前与报告人热烈拥抱；有些版画家主动提出要做董健生的学生，到中国来学习中国传统的黑白木刻艺术；有些版画家甚至连续几次聆听报告。美国新泽西州大学的终身教授美籍华人版画家从先生激动地对董健生说：“我来美国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位中国画家在美国主流社会的盛会上这样从容自若、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受到这样热烈的欢迎。我真为你高兴！更为我们中国人扬眉吐气感到自豪。”对中国版画艺术的喜爱，对了解中国的渴望，使得本届国际版画会议进入了高潮。

美国《康柯尔日报》、《艺术杂志》、《雷斯利大学画报》、《波士顿环球报》、《新英格兰艺术月刊》等英文报刊都分别予以报道和评价。美国著名艺术史学家安迪博士评论说：“董健生先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画家，他从不把自己的作品锁定在一种模式上，而是随着年代的推移不断地向前探索和推进，在每个历史时期都能创作出非常优秀的作品，这十分难得。”各种媒体都称董健生为“来自中国的版画大师”。他几十年漫长的奋斗历史几乎与中国现代艺术史同步，他的作品展现出中国在发展过程中的政治、社会变革，是当代中国美术创作的一个缩影，极具代表性和研究价值。

版画会议的闭幕式是在大西洋中的游艇上进行的。按照西方人的习惯大家一起跳舞狂欢，一向不会跳舞的董健生被拉到大厅中央，被热情的各国版画家团团围住狂舞起来，表现出他们对中国同行的友谊和崇敬。很多人表示，他们一定要利用假期访问中国，考察中国文化，学习中国的艺术。

（图文来源《翰墨春秋六十家》作者刘士裕，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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